杨波每年都会拍一套写真,这已经成为他减压的一种方式。他说,看到自己在照片里的神采飞扬,会感觉到自己又充满干劲。
“这是齐白石先生的作品、这是关山月先生的作品、这是任鹏先生的作品……”站在学校办公室的中央,杨波指点着周围摆放的即将拍卖的作品,深深的眼神仿佛告别。他说:“有些作品我已经收藏了20多年,为了‘十万工程’,这一次我下决心了。”
杨波,北京艺术传媒职业学院校长。这个夏天,他一直在筹办一场大型书画作品拍卖会。所有拍品都来自他历年的收藏,总数近3000件。
“十万工程”是杨波的一个梦。27年前,22岁的杨波第一次为教育捐款。4年后,26岁的他立下了这样一个志愿:要在有生之年培养和资助老少边穷地区的10万名学生。截至目前,他资助的老区学生已经达1千余人,他所办的学校学生减免学费人数已经超过1万人。
为“十万工程”穷尽所有
8月的初秋,天气依然炎热。北京海淀区凤凰岭脚下,两扇孔庙制式的朱红色大门,在周围一片灰色的民居间显得有点孤独。这里就是北京艺术传媒职业学院。
步入校园,贯穿南北的校园步道西侧是一个小花园,园中的亭子是由著名书法家刘炳森题词的“敏学”亭。几乎排满步道两侧的宣传栏里,正在展出由著名画家、北京艺术传媒职业学院学科带头人陈昔未创作的《梦圆中国》和《之江新语》,近300幅书法和山水画的图片,让绿树蓊郁的林荫路,平添了一段墨香。
杨波的办公室就在步道东侧的一排平房里。不过现在与其说是办公室,不如说是一个临时库房。除了中间摆放桌子的地方,整个办公室四面墙下已经堆满了书画作品。
“这些,还有对面屋子里所有的书画作品都已经登记造册,9月份都会拿出去拍卖。”杨波说,“拍卖所得除了改善学校办学条件外,都会用于‘十万工程’,我已经和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签订了协议,接受基金会的监督。”
“十万工程”发韧于23年前。那一年,杨波带领北京的名师到湖北黄冈支教。当地黄梅县一位中学老师来到杨波的住处,在交谈中向他透露,学校的外语老师奇缺,其他老师也很紧缺,有的老师带七八个班,而这正是当时黄梅县的普遍状况,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整个革命老区的师资短缺情况。最后,这名老师向杨波提出一个请求:能不能帮助他们培训一些师资?
从湖北回京后,杨波找了不少专家商议,经过慎重考虑,决定组建北京艺术传媒职业学院(原北京圆明园学院),并以为革命老区培养师资为契机,酝酿建立“十万工程”教育基金会,即“为老少边穷地区培养和资助10万名人才”。
如今,23年过去了,北京艺术传媒职业学院已经创立21年,“十万工程”还在半途。
愿此生化身“播种者”
杨波说自己从小就是有梦想的人。
“小时候有自己的梦想,想做工程师、军人或是歌唱家,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,没想到最后成了教育工作者。”杨波说。
1982年,杨波16岁,因哥哥们各有事业,排行第五的杨波不情愿地接了退休父亲的班,成为一个乡镇企业的工人。
后来工厂搞承包制,杨波的工资和奖金一年能拿到1000多元,“80年代啊,在当时也不少了”。但安逸的日子里,杨波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在工作的两年中,他白天上班,晚上就到当地中学补习。1985年,他干脆辞了工作,孤身一人来到了北京求学。
北京的冬天干,习惯了老家江西湿润气候的杨波冻得脚后跟都裂了口子。自己租房住,过得苦却不愿向家里伸手。他到学校周围发家教传单,做家教一小时的工资是2.5元。
看准了当时国内英语教育资源匮乏的机会,杨波联合北京外国语学院学生组织,办起了培训班。他很愿意与人打交道。杨波曾跑到北京十九中、八一中学、北大附中、北京八中等学校去跟外语组组长谈,让学生免费听课,觉得好再交钱。这在当时是一种很新颖的方式,赢得了学生和家长的欢迎。
1988年,他从一名学生家长手中接到了翻译《全美大百科全书》的工作。这一次,他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。然而,在给家里一些钱外,他拿出7000元,捐给了一个教育基金会。
那个年代,7000元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十几年的工资。“房东当时还骂我有病,让我去要回来。”杨波笑笑,“其实,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,帮助一些渴望求学的贫困学生,我不想他们的求学经历像我那么苦。”
1995年,杨波又做了一件事。那一年,他骑着自行车挨个去北京有名的中学跟校长谈,希望每所学校能够义务接收四名革命老区学生,生活费他来出。
“当时嘴上起泡,结了痂还流血,校长们可能也是被我的诚意所打动,就同意了。”杨波说,他在那一年谈下了15所学校,资助了60名学生。这60名学生后来全部考上了大学。
从1988年至今,杨波和他的学院先后与团中央、全国学联及北京市教委一道,资助了陕西延安、湖北黄冈、贵州遵义等十几个革命老区、贫困地区以及新疆、西藏等边疆地区优秀学生数千人,减免本校学生学费上万人次,总金额达千万元。
在杨波办公室里的门楣上,有一个季羡林题写的匾额:播种者。当年,得知杨波事迹的季羡林先生赠书杨波,并在信中这样写道:“小友杨波是个播种者,我潜心默念:我们国家能够多出几个这样的播种者。”
“有时压得我喘不过气”
“经济富裕的人去做好事容易,我是在艰难中做的好事。这样的事我从1988年到现在一直坚持着,我觉得是一种习惯了。”杨波说。
2015年6月25日,杨波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200万元的当票,7月25日,他又收到了第二张100万元的当票,两张当票共计300万元,月息3%,每个月的利息高达9万元。
杨波典当的是自己在北京唯一的一套住房。“这套房子是2008年贷款买的。”杨波说,“今年学校要招收150名贫困的学生,等书画义卖后再交学费来不及了,所以就先典当了,以后这房子也准备义卖。”
除了为学生免学费,杨波典当房产的钱还有一部分已经寄往了新疆鄯善县。从这个学年开始,杨波与鄯善县教育局签订协议,在鄯善县一中建立一个“双语教学播种班”,无偿资助50名家庭贫困、品学兼优的少数民族学生,每人每月资助生活费500元,为期3年。
鄯善县教育局学生资助中心主任刘桂芳说,三年协议捐款总金额是90万元,目前第一年捐款30万元已经到账,教育局近期会将受资助学生名单传到北京传媒艺术职业学院审核。
“今年春节前夕,杨波到鄯善县看望他去年资助的8名少数民族学生。”刘桂芳说,“他给学生带去了书包和礼物,又去了两个学生家里家访,看到学生家庭困难,当场就跟教育局领导确定了扩大资助的意向。”
年轻时的杨波很有商业头脑。他办过培训学校,做过网络公司,找家人开过餐馆,但后来为了公益办学,这些慢慢都停了,只剩下现在的那家文化公司支撑学校开支。
从堆满书的三边围办公桌上,杨波拿出一摞账本,上面记载着学校和他资助学生的费用。这个只有400名在校学生的民办院校,每年开销700余万元,收入却只有300多万元。
“银行不给贷款,我只能去社会上借。”杨波口中的“社会借款”有时候就是高利贷。学校运行每一天都要花钱。“每天一睁眼就是每个月教职工三四十万的工资、近十万的保险费、上亿的学校置地费用,我个人再多企业都没法支撑啊。这27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我自己知道,多少个不眠夜啊。”杨波说。
在杨波的办公桌上立着三本写真集。画面中的他身着米色西装、蓝白条纹领带,潇洒地走在树林中。这样的写真,从2012年起,他会每年拍一套,“人活着要开心,而我开心的最大原因是有梦想。公益办学是我的梦想,但很难,有时候压力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,看到自己拍的照片感觉自己挺有活力,干劲又来了……”
49岁仍未成家
9月底要义卖的拍卖品,均出自现当代顶尖级书画大家之手,共近三千件。其中有很多都是杨波的文化公司多年收藏的齐白石、关山月、范曾、沈鹏、欧阳中石、刘大为、张海等众多名家作品。
杨波说,义卖所得资金,一是用来公益办学,二是继续资助贫困生上学,三是用来还债,四是创立一个艺术发展基金。资金款项分配和项目实施由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进行监管。
从1988年至今,杨波在公益办学的路上奔波了27年,他也从一名年轻俊朗的小伙,变成了年近半百的大叔。按照原来的计划,他要准备退休了,“现在看不可能了”。
为了全心全意做好事业,49岁的杨波一直未组建家庭。“我跟别人讲,不能说我没有私心,我的前半生要为了国家、学生、贫困子弟,后半生要有个很好的伴侣,去做一些好事。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”曾拜北京大学著名教授褚斌杰先生为师学习先秦文学的杨波,说话时总会带上两句古诗词。
“我坚信教育是功德无量的事情。古时候富足尊贵而名声磨灭不传的人,多得无法记述,唯有卓越的人能受到后人的称道。孔子受困而著作《春秋》,屈原被放逐,才写出《离骚》。凡是为国家谋利的人总是要遭遇一些艰难坎坷。”杨波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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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资助贫困生心声
“我是拉萨中学高一的一名学生,自幼无父无母,被姑姑领养,但养母家庭条件不佳,是西藏自治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一名临时工,每月工资不足500元,加上养母身体不好,这更使我们的生活雪上加霜。我定会尽我所能,努力学习,做到不辜负杨老师的厚爱……”
“我是鄯善县第一中学高一的学生,父亲因病早年去世,家里只有妈妈、姐姐和我,姐姐在上大学,我也在上学,家里经济比较贫穷。在学校,我的学习成绩很好,待人很好。在品德上,我个人觉得还行。我一定会用好爱心捐助,让杨老师放心…….”
“我是从乡村走出来的孩子,父亲去世后,母亲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辛勤劳作着。当我拿到教育局发的北京艺术传媒职业学院3000元资助金时,有说不出的激动,我一定要努力学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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